這麼多年後，下雨的時候我常會想到她，那個名字叫做晴天的女孩。 「妳就是搭早上那班校車、四班的誰誰吧！」晴天在走廊上叫住我。 「四班的女生裡，我最欣賞妳，我想跟妳當朋友。」 「妳是同性戀嗎？」 「我不是喔。我只是喜歡妳而已。」 「喔。」 後來每天上學跟放學，她都會在校車上幫我佔位子，在我上車後給我一張小紙條。 「昨晚我做了一個夢……」 「以後我絕對不要當那麼無聊的大人！」 「好想去海邊啊！」 晴天常說像這樣的話，加上她的插畫。我一直沒跟她說，她畫的圖很有風格，以後應該會變成厲害的藝術家。 我們一起去了沙崙。非常在地的淡水人才會知道那個神秘入口，我沒跟她說，我知道是因為小時候爸爸常帶我去那裡，那個海水浴場裡有我很多回憶。我們坐在沙灘上看海浪，晴天說著很多話，我幾乎不說話。後來她也不說話了，太陽慢慢掉到海的另一邊，海水變成橘橘紅紅的顏色。 晴天握著我的手，然後站起來。 「我們就這樣一直往太陽掉下去的方向跑好不好？」 「不要。」我要回家了。我總是這樣冷冷地對她，因為，我很怕我在她面前掉下眼淚。 晴天說的，家人那些討厭的事，爸媽那些很煩的事，我家也都有。但我是不說出來的那種人，我也不知道怎麼說。當她靜靜地哭的時候，我靜靜地看她哭。 每年她最喜歡聖誕節，一年她去烤了小蛋糕給我。後來一年，她就像聖誕節的十二天那樣，買了好多禮物給我。我們見面的時候還下著毛毛雨，高三的時候她已經有機車了，像聖誕老人一樣帶著一大包東西來找我：有漂亮鐵盒子裝的巧克力、她寫的卡片跟她畫的圖、她那幾天沿路看到什麼都想到要給我的東西。 「聖誕快樂！可是我沒有什麼東西可以給妳……。」 「沒關係啊！我沒那麼現實喔。」 我們上了大學，在另一個城市的她到台北來，到我的宿舍找我。 「妳看，妳的眉毛好亂，我有帶剃刀來。」晴天捧著我的臉幫我修眉，我看著她的眼睛很專注的樣子，我看到我的臉映在她的瞳孔裡面。我想著，如果我們是姊妹，會不會這麼親密？ 她對我應該比很多姊姊對妹妹好。她對我也比很多朋友還好。當她第一次去歐洲的時候，她留下了每個博物館的簡介，每個餐廳的餐巾紙，每個景點的明信片，還買了一條圍巾，在待了一陣子後回國，又像聖誕老人一樣地出現在我面前。 「妳知道嗎，英國真的不一樣。」 「妳知道嗎，走在法國的感覺好像在夢裡。」 「在外國的感覺真的很棒，我還想再去。」 晴天講了很多很多，我好像也跟她一起出了國，後來我做了一個夢，夢見在外國的咖啡廳裡聽她聊我們高中的事情。 晴天買了車之後，有幾次去接我打工下班。我們聊著我交了女友。 「所以，妳是T嗎？」 「我不知道，就是喜歡女生，我沒有在分。」 「如果妳說妳是T ，我也會喜歡妳這樣的。」 「可是我有女友呀。」 「那如果妳以後沒有女友了，我們可以一起生活。」 「我沒有女友了應該還是會再交喔。欸，妳說妳是不是暗戀我。」 那次我讓晴天很生氣難過，她說她就只是很真誠的對待一個朋友，但我只會想到這些嗎？ 後來我在哪裡下了車，我們好久不再聯絡，後來又過了好多年，再聯絡時已經是很遙遠的問候了。 「妳好嗎？我很好。」 「我也很好。祝福妳。」 轉眼我們已經離那些日子很遠了，那些夜晚好像無限漫長，我在半夜裡坐在她機車後座，聽她說騎機車在大度路上可以像在打電動一樣，快得不現實……。直到那麼多年之後的某天，我突然地打電話給她，哭著對她說，我一直很抱歉、我想告訴她，她是我很重要的朋友，我想謝謝她在高中那些很寂寞很無助的時候，像一個小太陽的出現在我生活裡。 「祝福妳喔。」晴天總是這麼溫暖。 ----- Sent from JPTT on my iPhone -- ※ 發信站: 批踢踢實業坊(ptt.cc), 來自: 180.217.15.104 (臺灣) ※ 文章網址: https://www.ptt.cc/bbs/lesbian/M.1717596957.A.ECE.html